熹年

日常就是连续不断发生的奇迹。

中秋节


 

是个人人都爱吃月饼抬头看月亮,顺便遥想一下月宫里面美貌的嫦娥仙子。


 

但实际上月宫里面确实有个美貌的仙子,冷若冰霜,容颜确实是能压倒一众仙女的男仙儿。直到来到月宫我才知道,原来嫦娥是个职位,任何仙人都可以当的。只是以前多是漂亮的女仙来当这个职位。


 

我是只兔子,原型就是小小的,白白的软乎乎的,有着红色眼睛和短尾巴的兔子。


 

但可惜变身之后是个身高一米七九的壮汉。


 

只可惜那些凡人期待仙子,而在月宫之上是两个直男在看着他们。


 

月宫上确确实实有桂树的,这是月宫上唯一从陆地移植成功的植物而且长势喜人。


 

天宫里头的人总眼馋着桂树,毕竟那九霄云上寸草不生草木皆是幻术所化。所以玉帝也想弄几样真东西,但可惜这移植计划一直没有成功就把心思打到月宫来了。


 

还派了个叫吴刚的仙女来偷树,每晚我和主人睡下的时候她就偷跑到树下总想弄点树上的枝呀,叶呀带回去移植。甚至有一次半夜醒来,我见这柔柔弱弱的仙女拿着三尺长的锯子在砍月桂。


 

托吴刚仙子的福,我现在每晚都得守夜。


 

对了,如果你们看见桂树下长发飘飘的仙女,那估计就是吴刚又想着偷树。


 

嫦娥不爱吃月饼,不止是我现在的主人,几乎历届嫦娥都不爱吃月饼。


 

因为太多了,整个月宫上算上吴刚撑死了就三个人。但是却在一个中秋节月宫里面能收到足够吃三年的月饼,而且是把月饼当主食一天三顿一顿不落的那种。


 

现在的这位嫦娥仙子和历届的嫦娥仙女都差不多,都是面上冷清,总是自己躲着一个人难受,又看不起这月宫其他仙人的。


 

因为这嫦娥的位置听着好听,司月,中秋也有阖家团圆的象征。但实际上这月宫里面冷极了,旁边也没有别的仙人府邸孤独的很。这不像个宫殿倒像个牢笼。


 

是王母专门处置那些被她发现了的玉帝的小情人们的地方。


 

所以我一直很好奇现在这位嫦娥仙子是这么当上嫦娥这个位子的。但因为他的性子实在是太冷了,这点倒是和月宫莫名的搭调。你问他什么,总是用一两个个字回答你,简洁明了,没有任何多余的程序,你问的多了,他起身就走,也不怕拂了大家的面子。毕竟月宫就这么点大的地方,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


 

唯一他说话说的最多的一次,是文曲星君来的时候,我说既然星君来了就让人家多带点月饼回去吧,什么蛋黄莲蓉、豆沙、冰皮、五仁、排骨陷的都拿上,也算随了份人情。


 

于是那冷的不像真仙儿似得嫦娥仙子终于开口对我说了七个字:“就按你的意思办吧。”


 

此话一出我都怀疑自己耳花了,毕竟平时说话的都是我和吴刚,突然插入了一个除我两之外的声音我都有些迷惑。


 

虽然我是去问他,但是我心里知道他决计不会理我的,所以我也只是走了个程序而已。


 

就这样我们在月宫里边相安无事几百年过去,谁也不打扰谁,吴刚几乎把这当自己家了,每次来都自己直奔这最好的房间住下。


 

然后等晚上的时候和我在月桂下唠唠嗑,毕竟我要假装看树,她要假装偷树。长时间下来都累了,最后就只装个样子算了。


 

事情发生变化也是在这样一个寻常的晚上,我和吴刚聊的差不多了,她嚷嚷着要睡美容觉先回房了,实际上她自己把自己驻颜在了二十七岁再怎么养颜也样养不回十七。


 

我那天还不想这么晚回去,于是沿着月宫的宫殿开始散步。散到一半的时候发现了一个白衣人缩在角落里面抱着自己的双腿在哭泣。


 

这么说其实很唐突,当时的画面太美了,清晖洒落,他头上的玉冠散发出柔柔的色泽。他的脸给人一种雌雄莫辩的感觉,但是不可置否的是他脸上的每一处都是刚刚好,多一分太过少一分太柔。像是一件被完美展现出来的作品,而不是真人。


 

他的眼睛里面反射出我背后的星空,和我自己的虚影。一滴泪从他的眼角滑落。


 

那画面很美,却也让人心碎。


 

他哭的太安静了,甚至没有任何声音。


 

他一定是个有故事神仙,遇到过一些不对付的人,受到过很疼的伤。


 

想到这里,我忍不住抱了抱他,那时我忘记了他平时冷若冰霜的模样。


 

那天是我第一次不想随随便便敷衍了事,我想,这样一张漂亮的脸笑起来该有多好看。


 

只可惜那是我见他作为神仙的最后一天。


 

他一定是犯了什么事被玉帝给丢到月宫的,也是因为他在坚持着什么,被玉帝就这样丢下凡间历劫的。


 

我本该老老实实呆在我的月宫里头等着下一任嫦娥来,说不定下一位嫦娥温暖如春貌美如花,这样我很快就能忘记这位冷冷嫦娥仙子。


 

但是很快我发现我错了,我不是资历很老的月兔。在这位冷仙儿来之前我只服侍过一个主人,是位生的极美又妖娆的尤物,很快他就勾搭了位天宫的上神离开的清冷的月宫。


 

在此后的几百年间我都跟着这位冷仙儿。


 

我记着他爱喝的茶爱吃的点心,我熟悉他几点就寝几点起床。我花了几百年去习惯一个人,现在却要换人了。


 

一时间我很迷茫,当我的意识再回到我的身体里面的时候,我发现自己已经来到凡间了。


 

秉持着既来之则安之的想法,我开始找起了那位冷仙儿,顺便支起了地摊准备给别人算算命挣点吃饭钱什么的。


 

虽然我不是很需要,但是既然来到了凡间肯定是要吃东西的,就好比你来到了正宗羊肉串店的门口是一定要进去尝一尝的。


 

就这样十几年过去了,我一边吃一边帮人算卦,走了不少地方,也遇见了不少漂亮姑娘。她们有点温婉大方、有的泼辣十足、有的撩人性感,但是总有一张凄美的脸在我心里面徘徊不去。


 

所以本来在人间找个女人,安安心心体会一段凡人生活的计划我就从未实施过。


 

不是遇不见聊不来的人,而是忘不了脑子里的人。


 

我不知他有没有在我心里面住着,我只知道那段冷仙儿在月宫里哭泣样子的画面我想了有十九年。


 

我总是忘不了这段画面,所以我总在找他。想着说不定等我找到他我就能忘了这个画面,然后本分地回我的月宫当我的兔子。


 

每每夜里面醒来我总怀疑是我找错了地方,像他那样的冷仙儿怎么会下凡,可能的话也只可能去天宫里头做上神。


 

我依稀记得我走的时候去问过文曲星君,他告诉我那冷仙儿就在这一带下凡的,但是我找来找去总也找不到。


 

我总怀疑文曲是看我好骗来骗我,后来才明白自己有多傻。


 

就连给戏班子写本子的都不敢这么写。


 

我摆摊的位置在街角靠近城门口的地方,旁边一溜开着包子铺、茶铺点心铺子,再往里走开的都是些客栈甚至有些勾栏瓦肆的肮脏地方混杂在一起。


 

而我靠近城门,喜欢观察南来北往的商客,毕竟镇子上的人我都忍的,什么包子铺的小童,客栈的小李,点心铺的小王。


 

不过按照我的想法冷仙儿要投胎也是那些富贵之家,就像那种穿着罗衫坐在庭院里边儿喝茶的贵公子,而不是市井之人。


 

为了验证自己的想法我把这小镇所有的高管富户家里面都走了一圈,我知道了原来安家小姐喜欢上了一个买画的穷书生正在为逃婚做打算,李家的独子好像对自己的伴读有那么点眉来眼去的意思,牧家的小公子好美色,常常浪到第二天小厮把他从百花苑里面捞出来。还有城外的地主家里面有个私生子被放在田上做下人,据说是因为那孩子脸上有道疤痕家里面觉得不吉利。总而言之,没什么有用的消息。


 

这天快正午的时候,我才懒懒地整理自己的算命铺子打算开张营业。城门开着,人来人往,街道熙熙攘攘。这又是没有找到人的一天,正当我这么想的时候。


 

一个穿着粗麻衣的孩子在我眼前一晃而过,我叫住了他对他说道:“孩子,我看你我有缘,不如我替你算上一卦。”


 

他却死死地低着头,想往别处逃,但我揪着他的袖子不让他走。


 

最后他才弱弱地说了一句:“我没钱。”


 

我起了耍无赖的心思说道:“既然你没钱,那么抬起头来让我好好看看你的脸。”


 

他抬起头来,眼圈红红的,眼睛里面怯生生地有些后怕的样子,脸上从左眼到耳后有一道很长的疤痕,有些突兀,但是不丑,只会让人觉得很心疼。


 

这张脸,他记了十几年了总也忘不了,今天总算是见到了。


 

“你能不能放开我,今天我姨娘让我出来买月饼。”他弱弱地说到。


 

这语气让人觉得他是个可以任人揉捏的糯米团子,和天上的冷仙儿大相径庭。但这又确确实实是他的脸,化成灰我都认识。


 

对啊中秋了,又是一年中秋节。


 

“你爱不爱吃月饼,我这有蛋黄的莲蓉的冰皮的五仁的排骨的,你要不要带一点回去?”我问道。


 

“不爱吃,给姨娘带的,她要吃五芳斋的月饼。”他说道。像是渐渐地不那么怕我了,开始正常说话了。


 

我看着眼前那人的脸,想起了原来在月宫里面冷仙儿似的人物,忍不住想笑。


 

“难得中秋节,你带我回家过节吧”


 

“你家在哪?”


 

“你家在哪?”


 

“城外”


 

“那带我去城外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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