熹年

日常就是连续不断发生的奇迹。

一觉醒来成了快要死了的宠妃(一)

       宫里都在传栖霞宫里那位主子一觉醒来就变得疯疯癫癫的,把所有人都赶出了屋子一个人在房间里自言自语。


       若论盛宠当今天下可谁也比不过这位主子,娘家是护国大将军,又与当今皇上算是相识于微时。如今到了这深宫也是宠贯六宫的人物,可这到了手的泼天的富贵,临了主子出事了。栖霞宫好几个下人都急得打转,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好不容易是熬到这步主子要是疯了可如何是好。


       那可是虞老将军家千恩万宠含在嘴里怕化了放在手心怕摔了的金贵女儿。


       虞老将军是个粗人,素来舞枪弄棒的,夫人给他生了四个儿子,看到隔壁尚书家粉雕玉琢的女娃娃趴在人怀里软软地喊:“爹爹”,再看看自家的几个儿子练武练的一身横肉,越看越不顺眼。


      从此要个女娃娃这事就在他心里深了根。


      虞老将军厚着面皮日夜磨自家的夫人,夫人被他烦的不行总算松了口。在虞老将军握着京城内十几个寺庙的灵符心心念念下,虞棠出生了,出生的时候院子满院的海棠花开,就取了棠字。


      其实后来才知道,那几个寺庙都没有求女的灵符,大家都是来求送子观音的,僧人无法只好拿了几个送子符哄将军,将军大字不识几个,乐呵呵地拿着回家了。


       可虞夫人书香世家出身,眼见着将军天天宝一样的供着那几个送子符说它们给他送来个女娃娃就气打不出来。


       可是到底夫人还是没丢了那些送子符,那年虞棠出嫁,夫人还拿了四个符给她,说是就当她的四个哥哥守在身边,给她求个平安。


       走的时候虞夫人紧紧攥着她的手,满脸的欲语还休,平日里管教家里五个男人的手段气势全没了,只从嗓子眼里挤出五个字。


     “你要好好的。”


       那时候虞棠还没回过味来这几个字的意思,只是她前脚刚进了那朱红色的宫门,后脚虞老将军就领着自己的几个儿子上战场了。


       这时节大将军领着几个儿子凯旋而归,边关打了胜仗应是百姓欢腾论功行赏的时候,虞妃也抬了位成了宸贵妃,本来这栖霞宫应是最最热闹的一处,哪想这贵妃一夜之间像是变了个人一样,满面的愁容,天天对着满院的海棠花唉声叹气。


      宫人们都慌了神,忙叫着要去请皇上。


      终于在庆功宴毕时,皇上才半醉着踏着月色而来,他走的很急,在前面打宫灯的小太监只能走的更急,又得时不时回头看看是不是能给皇上照着路了,这样提心吊胆走了一路,终于在栖霞宫的门口左脚绊右脚倒在了宫门口。


       一抬头,被眼前的景象看怔住了。


       红粉的海棠花开了满院,满院都飘满了幽幽的香气,却不及站在院子中间那个人。穿着一套极华美的明黄色的戏服,每走一步,满头珠翠银丝都要摇一摇。站在清辉般的月色下,一回头,是一张明艳至极的脸,即使那妆面太白,眼尾的胭脂太红,却依旧是那张艳贯六宫的脸。


       美人抬头看了皇上一眼,又垂下眼睛,一滴眼泪刚好落了下来,流转着月色砸在青石板上,更深深地砸在人心里,任谁看了心都忍不住一缩。


    “爱妃这是怎么了?”皇上这时才从刚刚的景象中缓过来,浅笑着带着点宠溺的意味看着自己的妃子。


       皇上生的一副好皮面,身材修长,眉目深邃鼻梁高挺,打一把折扇倒像位翩翩公子,不似人间的帝王。


       但是虞棠听的心惊肉跳。


       此虞棠非彼虞棠。


       此虞棠同情彼虞棠。


       此虞棠22岁,正歪在沙发上听一档子历史节目,脑袋一点一点的直犯困。那电视里小桌后面的老教授讲的唾沫横飞倒像是说书的,一怕醒木,惊得沙发上的虞棠做起来,支着脑袋认真听了一段。


       说那可怜的虞姓后妃,是大将军的女儿,被其他的妃子诬陷害了龙子,被皇上赐了毒酒,香消玉殒去了。而他的父亲无论如何也不相信自己的女儿会做这档子事,死磕皇帝要给个说法,皇帝拖着赖着,直到边关战事吃紧,将军无奈只得先回了边关。


       将军一走,皇帝直接剿灭了将军在朝中的党羽,把将军一家以违抗圣意为名满门抄斩了,顺道手拟了道旨意让别的将领不要支援将军。


       将军死的凄惨,临了都在为国杀敌,到最后拖着一具被利刃和剑失射穿的身躯,说想看一看长安的灯火,望家人安康。


      将军死后被皇帝追封为“安平侯”,这名字没什么特别的,只是将军曾保边关平安而已。


      虞棠垂下眼皮,觉得这家人挺惨的。


      然后她两眼一闭,睡着了。


      等再一睁眼,雕梁画栋的屋顶,被褥上针脚细密的刺绣。一群陌生人穿着古装面不改色的地对她唤道:“主子,您请。”


      但这还不是最吓人的,最最吓人的是房间的正中间站在一位穿着华贵宫装的人,半透明地飘在空中,惨白的一张脸对她似乎是尽力友善地笑了笑,道:“你怎么还活着?”


      在这样一个混乱的早晨,虞棠的理智被彻底击碎,一声凄厉地叫声响彻了栖霞宫。


      虞棠花了很长时间消化自己是那位虞性后妃这件事。


      以及自己面前这个半飘零的魂魄是先皇后这件事。


     先皇后飘过来,用那双半透明的手搭在她的双手上,宽慰道:“人活着就是好事,想开点。”


     虽然那本来应该是没什么触感的,但是虞棠还是忍不心底发寒,抽开自己的手说:“你懂什么。”


      先皇后似乎是愣了一下,随后苦笑道:“是啊,我什么都不懂。”


       那抹半透明的影子戚戚然站在月色下,似乎随时要随风而去了,她察觉到了那份伤感,但是她说不出安慰的话来。


      小沈阳说眼睛一闭一睁一天就过去了。


      她爷爷说眼睛一闭一睁一辈子就过去了。


      可是没谁告诉她眼睛一闭一睁就穿越了。


      她觉得自己好像处在一处滑稽剧里,所有人都是披着皮的角色,都是不真实的虚幻的东西。她惶然地站起来,被小床边上的木矮阶绊倒,下巴重重磕到了地上,咬到了舌头,铁锈味溢的满嘴,生疼,疼的她眼泪都要出来了。


      没想到会这么疼,眼泪顺着她的眼角一滴一滴往外渗。


       先皇后看着虞棠也慌了手脚,连忙飘过来抬手就要扶她,手抬到一半就僵在半空中。最后悠悠地叹了口气,道:“别太难过。”


    “我想家。”虞棠吸着鼻子哭的毫无美感。


    “我也想家。”先皇后说,“你知道么?我死后回去看过我的阿爹阿娘,他们就跪在我灵位前哭,我家四处都挂满的白色的锦缎,所有人都为我披麻戴孝,但是没人能看见我。我好想告诉他们别难过了,阿叶就在这里。可我一伸手,就简简单单地穿过了我阿爹的肩膀,我……

明明什么都没摸到。”


      虞棠沉默了一阵,抬起袖子揩了揩眼泪,道:“你这安慰人的方法可真绝。”


     此时春风卷起满地残花,月如银盘高挂空中。


     虞棠不由得生出一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悲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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