熹年

日常就是连续不断发生的奇迹。

一觉醒来成了快要死了的宠妃(五)

“看今晚良辰美景月色好,宣姐姐不和我聊聊往事么?”虞棠眨巴着眼望着面前的美人。


宣叶依旧是一身华服抄着袖子杵在那,即使已经死了还是端得一副正宫娘娘的端庄,只是眉宇间的愁绪依旧。


“你都这样的,和我说说又有什么的?”


宣叶摇摇头,道:“我都这样了,你还要让我想起伤心事。”


“宣姐姐,您可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虞棠对着宣叶拱手作揖,她一个正正经经穿越过来的人,被人数次怼到哑口无言也是绝了。


其实宣叶不是不想说,只是她这一番爱恨纠葛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说起,又从什么时候算是了结,一张口便是一声叹息罢了。


虞棠这些日子也习惯了宣叶的脾气,看着是个清冷的性子,其实好玩的很,估计是当皇后当太久了都忘记自己从前的性子了。现在做了鬼反倒把这一点暴露无疑。虞棠有时午夜梦回惊醒,想喊喜儿进来给她倒杯水喝。


就听见头顶上幽幽的声音传来,“怨啊……我好怨……”


宣叶翻着两只大招子披散着头发从房梁上缓缓爬下来,要不是那绣着凤凰的袍角露出来,虞棠说不定真会被吓死。


次数多了虞棠直接就回她:“您老要有什么可怨的正阳宫锁魂去,别老缠着我。”


每次一听这话宣叶就不说话了,自顾自去晒月亮了,那模样让人看了着实难受。


所以她也就这么站着陪着宣叶聊天,其实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就跟走水账一样说她爷爷的事。说她小时候是如何爬墙溜索,如何向他爸哭诉。老爷子又是如何狡猾地把他抓回来,罚他顶着瓷碗亮身段,这还不是最绝的。


绝的睡前老爷子会给水碗称重,如果不是自己白天倒的量就不能去睡,多了少了都不行,到晚上熄灯众人都睡了。老爷子不睡,熬鹰一样盯着她练。


然后说她奶奶,虽然只能看到一张老照片,又是何等的英武气质。


然后宣叶说:“那二位长辈一定很恩爱。”


虞棠看着她那副模样一时千言万语都堵在嗓子口,闷得慌,真的有些人不能轻易招惹,太长情了化了魂了还是这样一副样子。


那狗皇帝确实该死。


喜儿隔着院门悄悄地看着自家娘娘,大半夜穿着中衣对着院儿里的海棠树自言自语,又是摇头又是叹息。


她一下子就绷不住了,直接冲上去抱着虞棠哭喊道:“娘娘,你不能这么想不开啊——!”


这下虞棠彻底蒙圈了,姐妹我不是我没有,你信我啊!


但是她又不能这么说,只能淡淡道:“喜儿你想多了,我只是瞧着今晚月色好,出来看看。”


虞棠浅笑着遥望着月亮,希望这副淡然的样子能够让喜儿悟出来,皇上那个大猪蹄子根本不值得任何人为他伤心,大可放心。


“娘娘,在奴婢面前您不必如此。”


宣叶在旁边笑得直不起腰,可惜她是个魂,要是个能摸到触到虞棠的一定得住削一顿脑壳壳。


这位虞棠的身体和她前世那具练戏出身的不多惶让,陪着宣叶晒了好几个晚上的月亮,才不负众望病倒了。这风寒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但是很多深宫里的妃子莫名其妙得了风寒香消玉殒的也不少。


皇上也确实来了,不过不是打着为孙昭仪肚子里的孩子的名号,而是来探病的。


来的时候一身青色的便衣,手上折了几支外面院子里的海棠花就进来了,也没什么前呼后拥的太监和排场。打扇拈花,倒是十足的文人做派,眉眼间自有一股风流,见着她便吟了一句:“  嫣然一笑竹篱间,桃李漫山总粗俗。外面满院的春色抵不上爱妃的一笑。”


虞棠心里琢磨这诗肯定是狗皇帝提前想好的,她陪皇后晒了几个晚上的月亮烧的稀里糊涂的哪里笑的出来,要笑也该是尴尬而难看的,和美字根本搭不上边。可是他是皇帝,她只是个妃子,哪敢说半个不字。


虽然虞棠很乐观,可她还不想作死。


皇上径自走过来把海棠插在玉瓶里,侍弄着海棠枝叶,非是要把那往右抽的枝条往左扭,但那枝条总是不如他的意,往另外一边弹回来。虞棠看着那瓶子里被人摆来摆去的枝条,没由来的生出一种感同身受的悲凉。


最后那海棠拗不过去,啪嗒一声断裂了,残红落在檀木桌板上,有些刺目。


“罢了,棠儿,你还没原谅我么?”皇上说。


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说的虞棠倒有些不知所措了。


九五至尊什么时候需要别人的原谅了,对当上皇帝的人来说其他人根本没有怪罪他的资格吧。


这时虞棠本该装作强撑着身子一副“我虽在病中却念皇上念的不得了”的样子,狗腿地要给他行礼。但是她却始终没爬起来,更遑论跪下,她只是撑着身子看着皇上,一种陌生的情感在她心口蔓延开来,那感觉很陌生,像一个女子在清冷的深夜里的哭声,像是有细细的绵针刺在她胸口磨的人难受,她哭得那么难过那么伤心,弄得虞棠也想哭了。


于是眼前模糊又清晰,一滴泪真就流了下来。


她听见眼前的人重重叹了口气,然后是拂袖的声音,门被“吱呀”打开的声音,远处传来一片问安和杂乱的脚步声。


皇上最终还是没问她的罪,孙昭仪滑胎的事就这么被不咸不淡的揭过去了。


虞棠脑子很清楚,这绝非皇上念什么旧情,是因为她爹带着哥哥们要回来了,但是那种异样的情感蔓延着,清晰又强烈。


可具体要她说出来是什么有说不上来。


当天晚上虞棠做了个梦,梦很长,梦里的桥段既不模糊也不朦胧,一切清晰的就好像在她眼前发生一样。一觉醒来好像经历了一生那么长,其中的喜怒哀乐的都那么真切,最终都化做旦角收声的那道长长的“噫——”那般千回百转又意犹未尽。


人生戏一场,说不出戏里戏外,亦不知谁是看戏的人。


“娘娘——”小喜那尾音微微上扬的极富特色的哀愁叫声终于让她回神,飘散的目光一点点凝聚起来,最终聚焦到小喜清秀的脸上。


“我这是怎么了?”虞棠怔怔地开口。


一面铜镜被塞到她手上,镜中的自己一张巴掌大的小脸,杏眼微潋着水光,小巧的嘴秀气的鼻梁,关于我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变成了永野芽衣——这,这是什么仙女式哭泣!


这也不怪虞棠没好好照照镜子里自己那张脸的模样,任谁一穿过来救被告知了死期将近,那不是准备谋划求生就是在做自己马上又要离世的心理建设,更何况这栖霞宫常年闹鬼。


她原以为这世的虞棠应该和王熙凤差不多,或者说她们这一类霸道风骚的女子都差不多,一双丹凤三角眼,两弯柳叶吊梢眉,身量苗条,体格风骚。


却没想到这是个披皮的黛玉妹妹,这副眼泪下来的可怜劲儿,她自己看着都心疼。


等喜儿替她拭了泪,擦了脸,绾了发坐在偌大的黄铜镜面前上妆的时候她才发现问题的关键,给人弄的眼尾上翘嘴唇鲜红,弄得像个恶毒女配。


“喜儿,我平时都是这么打扮的么?”虞棠问。


“是啊娘娘,夫人说娘娘您从小就是一副任人揉捏的好相与的模样,也没什么心眼,进了宫再不给人点凌厉的感觉,到时候谁都敢来踩上一脚。”


“唔。”虞棠嘟囔着应了一声闭着一只眼睛,脂粉扫在眼皮上痒痒的,让人有点想笑。


“娘娘您别动了,本来眼睛就哭肿了不好上妆了。”


“喜儿,我原先常哭么?”


“也没常哭,就是最近皇上来的越来越少了,您夜里难受,第二天眼睛免不了会肿。”


罢了,是她不懂深宫里的女人。


虞棠抬眼看着镜子里那张陌生的脸,即使是被折腾成那副样子依旧能看出底子是美的。这样好看的一张脸,要是前世有了她绝对尖叫原地转圈,天天去街上晃荡然后在各个社交平台上发自拍,有这么一张好看的脸不炫耀是暴殄天物,是世界的损失。


刚刚上头的心情被冰凉的发钗插到头皮上的感触拉回现实。


是了,这是古代,她不能拉着小喜的手说你看我是不是好漂亮,好像那个叫永野芽衣的明星。


她也没法完全理解深宫慢慢长夜那些女人偷偷躲起来流泪的原因。


毕竟此虞棠不是彼虞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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